1、归家

小久与丈夫小黄结婚一年了,二人一直过着节衣缩食的朴素的生活,不过夫妻二人倒没有为柴米油盐的日子摩擦争吵,反倒是相当恩爱。

周五,夫妻二人结束了一周的工作,瘫在床上刷手机。刷着刷着,小黄突然听到了一声抽泣声,他看向妻子,只见妻子眼眶红红的。

“怎么了?”小黄赶忙问妻子道。只见妻子的短视频中,是一对母女相拥在一起,小黄有些明白了,妻子小久想念自己过世的母亲了。

“阿久,”小黄把妻子抱在怀里,温存地说着,“要不我们回你家去吧,已经一年没有回去了。”

“我不想回去。”小久眼眶湿润了。

“我们就回去给你母亲扫扫墓,”小黄说着,“日子也快到了。”

“你爸也说……”小黄正想说,小久一听到丈夫提父亲,便皱起了眉头,看到小久不悦的表情,小黄也不再说了。

小久与她父亲的关系不好,小黄是知道的。自从小久结婚后,就再也没有与父亲说过一句话,家自然也是再也没有回去过。如今的小久像是没有根的浮萍,身边可依靠的也就小黄一人了,尽管小黄常常对小久说,父母之恩无以为报,但是倔强的小久始终不与父亲说话。

当晚,小黄失眠了,他思索着要怎么才能缓和妻子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呢。也许是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,第二天妻子小久收到了老家姑姑的电话,姑姑说小久母亲的坟需要修一修了,按照老家的习俗作为女儿的小久是必须在场的,姑姑催促着小久赶紧回老家去。

小久这才开始收拾起行李,买好了车票,与小黄一道回老家去。

就临行前一晚,小黄给一位朋友去了电话……

2、青春期

小久13岁的时候,母亲因病去世了。当小久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时,父亲领回了一个阿姨,并告诉小久这是她的新妈妈。刚经历丧母之痛的小久自然是不肯接受的,她在家大哭大闹,父亲没有顺着她的性子,而是对小久说,“大家的生活都要向前走,不要再沉浸在以前的伤痛中”,那时,正值青春期的小久根本不肯听父亲的,父女二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。

而后,父亲也如自己所说,很快“向前走”了,他与第二任妻子又生了一个女儿,也非常疼爱第二个女儿。小久看着父亲与继母抱着这个“妹妹”时,心中的悲痛之情愈发难以掩饰,为此她常常和父亲争吵,指责父亲是不是已经忘记妈妈了。父亲则是严厉地教育着小久,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了。

“人应该向前看!不要老提过去过去了!”

父女二人争执不下,高中时小久自愿去寄宿制学校上学。小久在高中里挑灯夜读、苦学不倦,支撑她的信念只有一个——考一个外地的好大学,然后永远都不要回到那个家!后来,小久如愿考上了一线城市的211大学,去上学的那天,她自己买好了车票,收拾好了行李,没有向家里任何一个人告别便走了。或许在小久的心里,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了。

小久上了大学后,虽然父亲一直按时给她打生活费,她却及其勤俭节约,并且在学习的间隙,见缝插针地勤工俭学,也是在这个过程中,认识了因家境贫寒也来勤工俭学的同学小黄。小黄待人温和礼貌,小久与他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。

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,小久就执意要与小黄结婚,父亲知道小黄的家境后,是极力反对的,可是叛逆了十多年的小久哪里会听他的。

“这是我的人生!我要往前走了!”小久和父亲吵着。

后来她偷走了家里的户口本,和小黄登记了结婚。二人没有请亲戚朋友,只举行了简单的结婚仪式。

小黄虽然家境贫寒,但是为人善良也非常努力。婚后二人定居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,一直在为付首付努力攒钱,日子虽然过得清苦,倒也恩恩爱爱,和谐幸福。

3、修坟

夫妻二人赶回了小久的老家,借住在小久姑姑家里。第二天一早,几个亲戚带着小久一起去修坟。当小久和亲戚们到了母亲的坟墓的时候,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,那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——父亲。

父亲穿着一件宽松的外套,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包,头发也十分蓬松凌乱,整个人都显得风尘仆仆的。姑姑急忙上前招呼着父亲,客套了几句,大家便拿着铲子、镰刀休整起母亲的坟来。小久和姑姑拿了铁桶装土,几个人把坟头的低洼处填平了,然后又除去了母亲坟上的杂草,把母亲的墓碑用清水清洗了一遍。

父亲专程拿来了两颗桂花树要种在母亲的坟头。小黄拿着铲子挖了两个树坑,接着小黄要把树种进去的时候,小久父亲拦着他说道,“我来吧。”

只见小久父亲一铲子一铲子地把桂花树的根系掩埋起来,小久这才仔细看了看父亲。父亲的头上多了许多白发,眼角的皱纹也多填了几道,宽松的衣服显得整个人消瘦不少,粗糙的手上可见凸起的血管,指甲里还夹着给母亲修坟弄的泥土,兴许是年纪有些大了,干了一早上的活,汗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……一旁的小久看着有些年迈的父亲,眼眶湿了,眼泪快留下来了,她又赶紧抹了抹着眼睛,生怕被看见。

“这个树种在这儿,蛮好。”父亲种完了树,擦了擦汗,说着。

4、饮酒

下山后,亲戚们先走了,就剩下小黄还有小久父女,三人就近找了一家小饭馆吃饭。

小黄问了这位老丈人还有小久想吃什么,点了几个菜后,又拿出了一些糕点礼品,还有一个黄色的礼盒。

“结婚一年了,才见到您,也怪我们总是忙,”小黄说着,“给您带了些礼物,请您收下吧。”

小久父亲也是第一次见女婿,女婿虽然人不高大,但贵在心地善良。小久和父亲冷战的这一年,是小黄主动加了岳父的微信,经常和岳父聊聊天,说说小久的近况,甚至还主动见了三人的微信群聊,虽然小久从不在群聊里说话。

小黄把那个黄色的礼盒打开,里面是六瓶白酒,酒盒整整齐齐地,都写着“醉三皇”三个大字。他拿出了一瓶拆开,给岳父、小久还有自己都倒了一杯,“爸,您说你也喝点白酒,我这次走得有点急,就让一个做酒的朋友送了一盒酒过来,他这个酒我喝过的,味道还不错的,您尝尝。”

父亲拿起酒杯,浅尝了一口,酒香扑入鼻,酒水划入喉,霎时间,一股子暖意从心中腾起,“这酒不错,不错的。”父亲说道,“小黄,你一年来,也费心啦。”

一杯酒喝完,父亲从他的黑包里,掏出了一个小信封,递给了小黄。

小黄接过了信封,只见信封里有一张银行卡。

“我给小久也存了些钱,”岳父说着,“就是给她结婚存着的。”

小久看着这张卡,吃惊地说不出话来。

“哎,久啊。”父亲看着眼前的女儿,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,脸色红润,眼睛也明亮,脸上不再是从前在家中那般的阴沉与苦涩,想必是被小黄悉心照顾疼爱着。

“以前我总是说啊,人要向前走,向前看,”父亲说着,“是不想因为你妈的死,你我都消沉下去。你那么努力的读书,又拼命打工,爸都是知道的,爸心里也疼啊……”

小久听着父亲吐露心声,心中压抑了一年多的情感也爆发了出来,眼泪又在眼眶里面打转起来。

“这个卡里有30万,密码是你妈的生日。你和小黄在一线城市打拼,也辛苦,这点钱拿去补贴补贴家用,凑凑首付什么的。哦,和小黄好好过日子,别跟以前那样闹脾气啊。”

小久听着父亲说话,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。

“爸……”时隔一年,小久终于第一次叫出了父亲, “爸,女儿对不起你。”小久说着,敬了父亲一杯酒,父亲的眼眶也湿了,万语千言,都在这杯酒里了。

血浓于水,酒融于情。父亲的爱,严厉却又慈隐,也许默默无闻,却从来不曾消失过,猛然间回头,才发现这份亲情已经刻骨铭心,并照亮着我们前行的道路……